零添加蔗糖

【D/Hr 德赫向】MONSTERS 14

´<_`万字预警(我的一章怎么越来越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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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开他!”

  赫敏朝着人群奔去。笑声减小了,她好像听到某一瞬哈利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但却顾不上看他在哪儿。

  她其实还没顾得上看任何人。嘲弄的欢呼声传到湖边,给了她一个从演讲稿里逃离出来的绝妙借口,她立刻赶来了。直到围观的人们让开道路之后她才看清是怎么回事,而那个被倒挂着的男生:白金色的头发,削瘦的脸,银绿相间的领带垂在一侧——不是德拉科·马尔福还能是谁。

  赫敏没多看他第二眼,转而继续朝着罗齐尔大步迈进。他本就是个击球手一样结实的男生,有着很宽的鼻梁,此刻那上面毫不掩饰地挤满了厌恶和不耐烦:“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恨不得什么事儿都掺一脚?”

  “不。我对别人正常的社交一向没什么兴趣。”赫敏一边走着一边不甘示弱地抬了一下左臂,露出学生主席的徽章,“但你们在……啊!”

  不等她说完,罗齐尔就抬起魔杖丢出一个咒语。还没等她来得及做出反应,又一道白光贴着肩膀从后面飞来,两股无形的力量发出碰撞,嘭的一声消失了。

  “别冲赫敏来!”

  “哈利?”她瞪圆了眼睛,试图在空气中找到隐形衣的痕迹。

  就在她左手边,哈利的身形随着斗篷的移去而显露出来,与赫敏相视一笑——这帮了大忙,因为人们一看到他就都老实安静了,连罗齐尔也显得有点忌惮。

  “嘿,放松……只是个障碍咒。”他把手稍微在身前竖了起来,语气友好了许多,“我和马尔福的一点个人恩怨,用不着劳烦。”

  “那就先放他下来,别把事情弄严重了!”她被罗齐尔过分明显的态度差异惹火了,拿起学生主席的腔调教训他道,“要是你现在这么做,我就当做没看见。”

  但是罗齐尔只是发出了一串怪笑。

  “哈,瞧瞧!”他故作惊喜,转过身和伙伴调侃,“我们的新口令选得多棒啊,马尔福给自己认了个泥巴种妈咪!”

  几个斯莱特林开始喝倒彩地喊着「纯正永胜」。

  “闭嘴!”哈利刚要恼火地抬起魔杖,赫敏就把他的胳膊压了下去——在相处七年之后,这已经快成她听见那个词的条件反射了。但几乎和哈利异口同声的还有五米远外的马尔福。赫敏当然阻止不到他,可大概是因为倒吊影响了呼吸,他的话磕磕绊绊的。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妈——嗯?缺少母爱——”

  “嘿!注 意 言 辞!”

  哈利一字一顿地发出被冒犯的质问,没好气地瞪着马尔福。罗齐尔见状也不生气了,这滑稽的误伤让他和伙伴们都放声笑了起来。

  “他什么时候能改掉说话难听的毛病?” 赫敏忍不住批判到,哈利朝她稍微耸耸肩,像是已经放弃了和他一般见识。

  看来她不用指望罗齐尔会主动施破解咒了,赫敏掏出自己的魔杖指向马尔福。

  “「金钟落地」。”

  马尔福头脚调转了个儿坠了下来摔在地上,马上站了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大口喘着气,脸庞不知道是因为充血还是害臊红透了。

  赫敏很快移开了视线。如果是前几年,甚至前两个月,她可能会觉得马尔福这幅样子非常好笑,但现在她发觉那样的画面只让她觉得不舒服——简直不可思议,她想这可能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她已经逐渐失去了对他的厌恶感。

  她用力闭了一下眼睛,不愿意再去思考更多,当务之急是把罗齐尔的问题搞定。

  “不是只有你们知道这个咒语。”她冲着一脸难以置信的罗齐尔扬起下巴,然后放下魔杖严肃地说,“你不能再惹事了,罗齐尔,除非你嫌一周三次禁闭还不够多!我不介意向麦格校长申请再给你多加一两次。”

  罗齐尔故意发出一声夸张的讥笑,像是烦透了她的样子。赫敏相信要不是哈利就在旁边她肯定又会被攻击。他扭头看了看他的跟班同伙,其中一个人上前去拽他拿着魔杖的手臂,这好像给了他一个台阶一样。

  “我们回头见。”他说着,又从那些散落一地的书中捡走了另外两本。

  

  随着罗齐尔的离去,看热闹的学生们也散开了,赫敏把地上剩余的几本书一一拾起。

  “《麻瓜之所以为麻瓜》……嗯哼,听起来真有趣。”她拾起地面其中一本翻了几页,找到一段读了起来:

  在许多十三、四世纪的文献里,麻瓜经常被描述成一种大脑或腹腔里缺少某个器官的生物,这种缺陷使得他们无法理解和想象如何施展魔法——就像没有翅膀的巫师们无法想象精灵如何靠扇动翅膀飞翔一样。这个观点人们称为结构论。

  但最近几百年里,神秘事物司和其他国家研究员的成果均倾向于另一种主张:即血液,或者说血液里的某种物质才是巫师力量的来源。

  根据六世纪的麻瓜碑文记载,在古埃及最早的巫师里,有一位名叫伊姆忒罗斯的女性。她通过特定的姿势和念诵咒语,可以让高烧到失去意识的人完全康复。现在我们知道,伊姆忒罗斯必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巫师,这也让她成为了当时赫赫有名的巫医。据记载,有一次她在治疗一名失血过多的村民时使用了自己的血液,结果在这名村民竟然也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获得了一定程度的预言本领,甚至可以让树叶自己在地上移动。

  无独有偶,在十六世纪的时候,另一位……①

  “赫敏,不是我说——”哈利突然局促地打断了她,“你一定要现在看书吗?”

  “噢,对不起。”

  她留恋地又翻过一页,心想着回头一定要好好看看这本书。因为据她所知,即使到目前为止魔法界也没能真的搞清楚魔法到底以什么形式存在。这似乎是他们永久的课题。

  但现在她不得不面对另一个问题:“所以……这些书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尔福。罗齐尔就因为这个针对你?”

  她看到哈利抬起手挠了挠鼻尖,而马尔福的脸色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衣服也收拾整齐,正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盯着她的双脚,她不由得向后挪动了两步,挥舞魔杖让鞋袜飞了过来。可又觉得不服气,她实在没必要担心一双沾着泥土草屑的赤足能有什么丢人的,毕竟马尔福对他自己刚才的窘态都似乎毫不在意。

  在赫敏飞快地把脚塞进短袜和皮鞋的时候,这位少见多怪的斯莱特林找上了哈利:“看来,你没有告诉她。”

  “啊?”哈利一头雾水地问。

  “斯莱特林休息室,罗齐尔。我记得你看得津津有味。”

  “你们在说什么?”这个显然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谜语把赫敏搞懵了。但哈利没回她,和马尔福之间的瞪眼比赛占用着他全部注意力。

  “得了吧,波特。我建议你下次再披那件隐身衣溜进斯莱特林的时候先把脚砍掉……你该不会当上傲罗之后还要指望着用这件小玩具吧。”见哈利语塞的样子,马尔福又来劲了,“那个傲罗培训计划——让我猜猜。你百分百会去,因为你就喜欢出这个风头。那个韦斯莱也是,只要不用考试他就指定乐疯了。至于——格兰杰——”

  上一秒他的表现还像是以往的那个小混蛋,但随着赫敏和他眼神的瞬间接触,氛围一下子变成了他们之间独有的那种灰色的胶着,似乎她的名字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刚才那些连珠炮似的呛人话戛然而止。

  一团云暂时遮住了阳光,他们身后的禁林里不安分地传出几声鸟叫。

  “我不去。”她说。

  马尔福的嘴角稍微抽动,点着头:“我猜也是。”

  也许吧,但赫敏发誓在这之前他脑袋里的后半句绝对不会是这么好听的——可能是「没半点儿傲罗天赋」之类。她翻了个白眼:“谢谢,我不知道你还挺了解我。”

  “我不是……”他转向哈利干咳了一声,才恢复了一点自在的样子,“但我了解魔法部。太明显了,他们需要的只是「救世主」,其他人都无所谓。如果让我来干,波特——你就是一个字也不交,也准会在名单上看见自己的名字,然后我会单独来说服你,反正木已成舟。”

  虽然没有像他说的那么难看,但事实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赫敏和哈利互相看了一眼,哈利紧皱着眉头,不高兴地说到:“所以,这就是你们斯莱特林的处事方式。”

  “这是这个世界运转的方式,而斯莱特林跟随世界。”他煞有介事地说,就好像自己是什么伟人,但赫敏觉得自己肯定在某本书里见过这句话,很大概率是《斯莱特林学院志》。

  “清醒点吧。”马尔福将眼睛转向地面,说,“现在一切显而易见——我们都是棋子。什么「救世主」,波特,你也不过就是个另一个难能可贵的漂亮棋子。”

  “哈利不是棋子!他是为了保护大家,自己做出的选择。”赫敏反驳他。

  马尔福用鼻子哼了一声:“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你们格兰芬多总能获誉了,谁不喜欢被利用还乐呵呵的蠢货?”

  他们难得的一次勉强算作有意义的交流被最后半句话毁了。

  “你是不是还想再多倒着挂一会儿?直到学会怎么好好说话为止。”哈利恼火起来。

  “听不得实话?我可不是那些天天追着你喊「救世主」的信徒。”

  “真的吗?事实上你刚刚才说过两次,依我看——”

  “噢,够了!你们两个!”赫敏忍不住打断了他们幼稚的对决,“还有谁记得我本来问了个问题?”

  哈利像是废了吃奶的劲儿才把后面的话从嘴边咽了回来,万分不甘:“等着瞧吧,到底什么才是这个世界需要的。”

  “哈利!”她用书横挡在两人中间,全力紧盯着哈利。然后他终于放弃了和马尔福继续打口水战,把在斯莱特林休息室看到的那些事简短地对她讲了一遍——有关罗齐尔如何召集学生们寻找让咒语仅对麻瓜生效的办法。

  “就是这些——”他闪烁其词道,又急忙加了一句,“我和罗恩没告诉你,因为我们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而且,呃……”

  “觉得我会因此难过?”赫敏替他说完了,不知道是该觉得感谢还是埋怨,“哈利,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哭鼻子的小女孩。我根本不在意他们那些——「低贱的麻瓜」和「泥巴种」什么的说辞,那都是十足的蠢话!”

  她故意说得大声,余光里满意地看见马尔福把头垂到不能再低,鞋尖来回碾着地上的草叶。

  “但我猜我们还不用太担心,”她回忆着在维克多教授办公室里看见的成绩单说,“据我所知罗齐尔的算数占卜学的不怎么样。”

  “你把那种东西也背下来了?”哈利不自觉惊道。

  “他没有一科学得好的,”马尔福突然低声说,“如果魔咒原理上有方法区分麻瓜和巫师,黑魔王一定是仁慈过头了,才会把它留给一帮霍格沃茨学生去发明。”

  黑魔王这个称呼以这种方式从他口中说出,让他们之间的氛围僵了一瞬,赫敏咽了下唾沫,决定忽视这种已经没必要的紧张感。

  “或者在那之前,盖勒特·格林德沃就能坐在家里念念咒轻松屠杀麻瓜,实现他的伟大理想。”她补充道,“当然,我当然相信不存在这样一个方法。但这不能解释你为什么要借走这些书,既然你认为他们不会从中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那是对你和我而言,格兰杰。”马尔福撇了下嘴,就好像她说了一句很蠢的话,“罗齐尔可不会觉得它们没用……而且我提醒你,它们当中提到的一些只在麻瓜间传播的疾病的确是事实,也许他们可怜的身体太容易生病了。”

  “疾病……”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在她脑袋里出现,12世纪里巫师界曾经流行过龙痘疮,但她好像从没听说巫师感染黑死病,巫师们的书里提及那段历史时,关注点均在于麻瓜疯狂的猎巫行动。

  “所以我劝你们还是把那些书收好,除非你想看见罗齐尔搞出一些乱七八糟的麻烦。”

  “是你借的它们。”

  “噢,对,没错。但我现在可找不到地方藏它们,或者我也可以现在就把这些该死的麻烦丢进黑湖。”

  赫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和马尔福说话时,哈利就在旁边不停地打量着他们,感觉很不自在。她从没想过他们三个这样呆在一起超过了十分钟,而哈利和马尔福只是绊了几句嘴(还没动手)。甚至事实上,他们已经在缓慢地向城堡走去了,她根本没注意到是谁先开始移动的。

  这样三个人的画面多少有些荒诞,赫敏抬头仰望巍峨的城堡,胡乱担心着如果罗恩在某个窗口看到这些,会不会更加生气她背叛了他。可她做错了什么呢?和马尔福正常说几句话虽然不是什么必要的事,也总不至于十恶不赦。她和哈利都察觉到了他一点点的变化,只有罗恩——当然了,他的察言观色一直是负分,她怀疑他是否真的知道他们在因为什么吵架,更不觉得自己该是那个先去道歉的人。②

  但如果他一直不肯来找她求和,难道他们要这么僵着分别吗?

  

  新学年的开学典礼就在周日的晚上,赫敏能感觉到自己陷入了紧张的焦躁情绪。她几乎都要抱着演讲稿睡觉,可是梦里她还是会在大礼堂里忘词,四条长长的餐桌边所有人都忙着享用甜点,捣蛋的学生朝她翻着白眼,她的朋友们都不在,没人听她讲话。有一次她甚至在斯莱特林的长桌边「看见」了贝拉特里克斯,然后在惊惧中醒来。

  周六她又去了科尔瓦斯基的办公室,自从最初的咨询之后,这已经是她的第二次治疗了,但收效甚微。她需要一遍遍进入回忆片段,和噩梦不同,她可以清醒地看着一切,就好像那具身体里同时装着当时的她和现在的她——至少这是科尔瓦斯基教授希望她做到的:保持旁观,学着接纳但不感受。可想做到并不容易,每当贝拉特里克斯的小刀扎进「她」的皮肤的时候,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感同身受,最终和回忆里的自己合而为一。

  这次也没能幸免。催眠咒语的光芒消失,赫敏大声尖叫着从回忆里挣扎而出。

  “对不起,教授,我——”她连忙道,“我听到您的引导了,我就是总会感受到……控制不住……”

  一杯果茶适时地飘到面前,茶杯口上的热气腾在脸上的温润安抚了她。

  “谢谢……感觉好多了。”

  科尔瓦斯基朝她抿起红唇笑了,魔杖像一支香烟一样架在她的指尖:“不用感到抱歉,这又不是什么任务。我早就说过,彻底摆脱创伤可能会是一个非常长期的过程。”

  赫敏轻啜了一口茶,视线顺着茶杯向下溜到左臂,衬衣的袖口紧紧地箍在手腕,衬衣之下就是那串血色的伤痕。她曾经以为自己只是怕被父母知道所以才总是遮着它,但似乎事实并非如此。整个八月,不管天气多热,她都没能下决心把胳膊露出来。要知道格兰杰夫妇压根连霍格沃兹都看不见,拿他们做借口行不通了。赫敏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它:一个侮辱的单词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是一回事,被刻在自己身上就是完全另一回事了,更何况它的来历是那么恐怖。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人们或同情或嘲笑的眼神。

  她真的不想再和这该死的噩梦相处更多时间了,况且无论是她还是科尔瓦斯基都会在圣诞节以后离开学校,她可不想拖到那时候,那意味可能要再换一个治疗师。

  “我可以。”她喃喃自语,“我会尽最大努力的。”

  随后她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科尔瓦斯基倚在椅背上静静地望着她。

  “赫敏,亲爱的,”她让魔杖尖向四周转了个圈,“这个房间里是最不需要你「努力」的地方,你应该放松、接受。”

  赫敏怔怔地点点头,然而除了完全沉迷于书籍的那些时刻外,这两个词在她已知的生涯中根本就极少出现,她实在想不出来如果不去抵抗那种痛苦,又怎么能保持清醒。

  科尔瓦斯基看了她片刻,突然话锋一转说到:“马尔福先生上周末来找过我。”

  赫敏抬起了头。

  “就那一次。虽然我想说他只要肯来接受治疗就很好了,但看起来——他对于联合治疗的意见和你完全一致。”

  “噢……不意外,”赫敏说,“我们确实关系——”

  不好?她舔了下嘴唇,说不出口了。只过了十天而已,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再能简单的用「不好」来描述了,当然,离「好」也还早得很。

  “这太可惜了。一个本身就旁观的视角会让你的治疗容易得多——”教授诚恳地说,“而没有什么能比你这当事人的释怀更能安定他的恐慌。”

  方案听起来非常合理,但赫敏不敢想象用另一个视角看当时的自己会是什么心情,实际上,她可能一点也不想看到那个画面。

  

  她从办公室回到塔楼时天有点黑了,罗恩和哈利、金妮、纳威都正在壁炉前的地毯上聊天。她听见金妮说到了“行李”,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昨天在回格兰芬多的路上,哈利就告诉她他下决心寄出申请表了。赫敏隐隐觉得他大概在马尔福「棋子」什么的话里受了点刺激,又或许那只是给他已经做出的选择补上了临门一脚。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走到了他们旁边,金妮拉着她的手让她也坐了下来,两个女孩轻轻地拥抱了彼此。

  “以后是我们女孩子的天下了。”金妮打趣地说道。

  夏季的壁炉不生火,看起来黑洞洞的。年轻的男士们讨论着可能的培训内容,就好像他们只是要去赴一场冒险。纳威还在推测下一次霍格莫德日是哪天,这样所有人就可以在村子里见面了。气氛并没有很低沉,除了赫敏,和自从她来了之后就抱着膝盖,隔一会儿瞄她一眼的罗恩。

  终于,哈利他们敲定了明天离校的时间。因为下午要搬进魔法部准备的新宿舍(会住到培训结束),他们上午就要出发了。有那么几秒钟,赫敏感觉分离的伤感像积雨云一样在周遭凝结起来,但没有人准备捅破它。或许大家都已经考虑过成长历程中的这一幕,现在它只是来得早了一点点罢了。

  他们安静坐了一小会儿,然后不知怎么的,某一时刻起大家都开始关注着她和罗恩,空中穿梭的眼神交换让这里就像是伦敦繁忙的十字路口。

  “你看……”金妮率先出击,“罗恩那个脑袋向来不开窍,打人柳都比他机灵。但是……嗯……吵架也得分时候呀,对吧?还有比这更要紧的关头吗?”

  她是伏在赫敏耳边说的,不过这其实没有必要,那音量所有人都听得到。说到最后的时候她抬了下下巴,像是得到了指令一样,哈利赶紧点了点头:“噢,对呀。赫敏——自从你给我们看了伤口之后罗恩查了好多资料——你敢相信吗,罗恩看了好几本书,他的床头——”

  金妮接过来说道:“他还让爸爸问了一个认识的圣芒戈的治疗师,还有珀西,他和神秘事物司一个聪明人挺熟的。”

  赫敏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不合时宜的焦灼感,她知道大家在关心她,现在自己不该去计算听起来已经有多少人知道了她胳膊上那串伤痕:纳威、金妮、毫无疑问韦斯莱一家所有人……以及一个不知名的圣芒戈治疗师和一个缄默人。

  见她没有反应,哈利用胳膊撞了一下罗恩,小声道:“说点什么。”

  罗恩本来从刚才起就坐得很直了,现在后背更是像个石墩一样笔挺。

  “呃——对不起,赫敏,我尽力了……但结果还是没找到办法。”

  她等了好几秒,以为他还会说更多。

  四双眼睛齐齐看着她,但赫敏却气不打一处来。她诚然感动于罗恩如此用心,却又生气他用了她最不希望的方式——哦,当然了,就凭罗恩那一茶匙的感情,他猜不到她不想把伤痕公之于众的心情完全情有可原。这就算了,她没想到他把整个重点都搞错了。

  见她许久没有回答,不仅罗恩看起来不明所以,连哈利和纳威也干巴巴地瞪着大眼睛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

  “好吧——”她吸了口气,想让自己听起来诚恳点,“我真的很感激。”

  但这没法让情况好转半点儿,就算是罗恩也听得出她的言不由衷。

  “你又怎么了,赫敏?”

  他不问倒还好,一问出来,尤其配合着他那对她反应并不满意的神态,赫敏爆发了。

  “噢。好得很!非常高兴你问了这么多人,接下来干脆直接在报纸上刊登一下吧——”

  “你在生气?”罗恩不敢置信地问,“难道我不是因为想要帮你才这么做吗!”

  “难道我不是谢过你了吗?”她越想越气,脑袋里像有一袋爆炸糖在噼啪作响,几乎是在嚷嚷了:“我只是希望你能注意到我的感受!如果你哪怕多上一点儿心,也会知道不该把这件事到处说!更不会觉得这一年战争对我来说不疼不痒!③”

  “见鬼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在你看来我是不是得一天到晚地对你言听计从才行!你又什么时候关注过我的感受?”

         空气静得吓人。在周遭所有人屏息静气的关注下,赫敏猛地起身咚咚地蹬着地板冲了出去。

         “你看看——”罗恩的辩驳在背后传来,声音因为距离的拉开越来越不清晰,“看看!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错吧?哪有人会……”

  胖夫人画像在身后「砰——」的关上了,连带着罗恩的抱怨和金妮对他的数落一起。

  “如果说我对年轻小姑娘们有什么忠告的话——”胖夫人好心说,“那就是别在大晚上赌气出门,这绝对可以排在女性愚蠢行为第一名。”

  “谢谢,夫人。”

  

  离宵禁没多久了。考试周刚结束,考虑到学生们战后脆弱的内心,麦格校长特地允许这个周末大家可以回家。大部分学生都被接走了,剩下的也少有出来,走廊里空荡荡,烛火摇曳,油画里的画像们要么三五聚会品酒打牌,要么靠在椅背上打瞌睡。

  等赫敏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她正沿着平时夜巡时的路线,走在三楼一串空教室的走廊里。起初她想着万一罗恩可能会追出来找她,没敢走太快,满脑子都在编排如果那样的话她该如何表现,可惜只是她多虑了,罗恩连影子都没出现。

  她不停用手指抹去眼眶一圈的湿润,漫无目的地移动着两条腿。这是哈利和罗恩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一个晚上,根本不应该变成这样的,她在地毯上坐下的时候本来决定今晚无论如何和罗恩说句话结束这场冷战,可现在事情更糟糕了,她实在拉不下脸再回去找他。

  随着宵禁的钟声开始敲响,转角处传出着急赶回学院的学生奔走的声音,赫敏连忙使劲擦了一下眼睛,推开身边空教室的木门躲了进去。黑暗让她短暂的失去了视觉,更加感受到了哈利和罗恩都不在霍格沃茨之后的孤独。

  “这个——呆头——呆脑的——笨蛋!”她想把这种不安怪罪到罗恩身上去,可越这样,她越是止不住情绪和眼泪,最后破罐破摔,索性蹲在地上彻底哭了起来。

  自从六年级之后,赫敏很久没有能在四下无人时这么痛快地倾泻自己的眼泪了,不管是这一时半会儿对罗恩的气恼,还是分别在即的伤感和多日积攒的压力,到最后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了。也正因此,等终于再也找不出什么能让她继续掉眼泪的事时,她觉得内心前所未有的明朗。

  她揉着发麻的小腿站起来,努力睁开两只红肿的眼睛,教室旧玻璃窗透出模糊的月光,给石砖地铺上一层淡淡的青色,也映出窗前一片突兀的黑影——有人靠在那里。

  月光照在白金色的眸子和短发上,看起来几乎透明了,它们的主人就那么看着她,眉头紧锁,表情介于诧异和同情之间。但此时此刻赫敏没有一点端详或揣摩的心思,她花了好久才从惊吓中反应回来,随即很快又被铺天盖地的狼狈感淹没。一瞬间,「一忘皆空」的咒语浮上脑海,而她只稍微思考了一秒,就真的这么做了。

  但又过了一秒,不用对方说什么,她就能感觉到咒语没起作用——魔力像是撞在了铁壁上,马尔福用了大脑封闭术。

  “噢,拜托——这种事记不记得能有什么影响?”她羞恼地小声咕哝,不过鼻音太重了,周围又过于安静,马尔福还是听见了她的话,笑了起来。

  “噢,拜托——”他捏着嗓子学她讲话,“打扰一下,这难道还成了我的错吗,格兰杰?”

  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强词夺理:“当然,你……你应该回学院,已经宵禁了。”

  “是啊,宵禁了!但没关系,因为女学生会主席本人都还在教室里哭呢。”

  赫敏全当听不见。既然让马尔福当场失忆的算盘没打响,就只能她来装失忆。现在她的眼睛已经能看清点了,马尔福整个人紧贴着玻璃窝在窗台上,膝盖上搭了张长长的羊皮纸,羽毛笔在右手里松散地握着,手边的长桌上摆着魔法史的课本。不难推断他先前大概正借着窗外的光在写论文课业。

  “你为什么不回学院?”视线稍移,教室最后方有两张长桌并在一起,前两天她见过的那个布包放在旁边,鼓鼓囊囊地装着一堆衣物和零碎东西,“你——住在这?为什么?”

  马尔福不理睬她,又或者他采取和她一样装傻的策略。赫敏只能自己思考着。他不知道口令——这个再自然不过的猜测蹦入脑海。紧接着她就记起在禁林边那天,罗齐尔戏谑提到他们改了口令,然后那些斯莱特林们跟着起哄喊着什么——她当时只觉得熟悉,现在终于想起那指定是和马尔福有关,大概她在《纯血统指南》④中的某个地方见过。将这些碎片拼凑后,她有些头绪了。

  “他们把进斯莱特林的口令改成了某段话……”马尔福猛地瞪向她,那印证着她猜对了,“所以,我猜那是你们家族的——?”

  过了半天,他垂下眼回答道:“家训。”

  她在心里暗自鄙视了一下,不管是马尔福家族的家训还是罗齐尔这种幼稚又卑鄙的行为。

  “就因为你救了杰拉蒂?”

  “也许还因为罗齐尔是个脑袋进了脓水的疯子吧!我完全知道他们想干什么,等着我从门洞进去,好狠狠取笑一番。”马尔福愤懑地敲着膝上的羊皮纸说,“当然我不可能如他们所愿。”

  赫敏简直想不明白,这些大家族奉为圭臬的总归只是些糟粕,自然也不值得拥护:“你住在废弃教室里,用木头桌子当床,只是因为不想被一群小混蛋笑话——这也太胡来了!而且你明明可以去有求必应……”她忽然住了嘴,因为马尔福阴沉的脸色让她想起克拉布在那里命丧火海,她用一声咳嗽掩盖过去,“总之——总之,根本没有必要!说真的,我觉得变成一只白鼬或者倒吊起来可比这个讽刺多了。”

  “这不一样,这是对整个马尔福家族的侮辱!”他提高了音量,“当然,我不指望、也不需要你理解,格兰杰。这就是我们不同的地方。”

  她对他不以为然的语气很不满意,“我们不同的地方可不止这点儿,”她昂起头吸了吸鼻子,但鼻音还是没完全褪去,“如果同样的情况下,我保证肯定会有朋友帮我拿床被褥,至少不用睡在硬邦邦的木头板上。”

  “那可真不幸,”马尔福把眼球翻向天花板,“你口中的那两位「朋友」明天恐怕就不在这儿了——你不就是为这个哭么。”

  “我不是!”

  她脱口而出地反驳道,一时忘记了继续对此装傻充愣。只可惜她哭的真实原因更难以启齿。

  马尔福无所谓地耸了下肩。他把身边的东西都挪到了长桌上,腿从窗台上垂了下来,身子探向前尖刻地笑道:“真的吗?那就是韦斯莱,我找不出第二个人更像「呆头呆脑的笨蛋」了。”

  不,她一点也不想和马尔福讨论关于罗恩的事。事实上,她感觉今天晚上和马尔福的讨论的话题较之前相比已经太过私人了,总是围绕着俩人的灰色空气好像也没有以往浓重。无论怎么想,她都应该在发现他的那会儿就离开的,她以前不是最擅长无视这位嘴巴恶毒的混蛋吗?而对于他怎么会在这里、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的那些好奇根本没有必要:这次它们既和食死徒无关,也并非她的职责范围之内。

  “你可真够奇怪的。”她的沉默也被当做是一种答案。马尔福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朝那两张并起来的长桌边走去,“你们俩在吵架——得了,这还用惊讶吗?”他稍微抬眼看了一下她的反应,然后又继续低头盯着她手里的魔杖,“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了。但我能猜到的更多一点……他不乐意你跟我说话、或者扯上任何关系。我说的对吗?”

  他非常笃定,赫敏感觉自己比起被言中的尴尬,更多的反而是警惕。她实在想不通马尔福踩在他们之间那种无形的边界上是要干什么,只好干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他有这种想法无可厚非,毕竟我们过往的关系显然连任何一个褒义词都用不上。但是你压根不愿意听你小男友的话。”

  “你想说什么?这根本是两码事。”她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门口,声音又重又硬。

  “「一忘皆空」。”马尔福突然说到,挑起一边的眉,“魔法部的报道说你对你父母用了这个咒语,两个麻瓜。你肯定知道这个咒语对麻瓜来说有可能不可逆——可真险啊,对吧?结果算你走运。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我们不同,格兰杰。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真无法想象竟然有人能就为了那一点正义感,对家人如此无情,把朋友的意见也压根不当回事儿。”

  她想立刻大声反驳回去,但张开嘴却发现每一个冒出的论点都好像摇摇欲坠。

  就在马尔福话音刚落的这一刻,半点的报时钟声响起了。赫敏感觉有点分不清那震颤是来自她的脑袋还是钟声,而令她喘不上气的究竟几分是省悟几分是愤怒。她唯一确信的是,马尔福的话像一颗丢进湖中的石块一样激起了她心里一连串的波动。而这可能是继二年级的“泥巴种”之后,从他口中讲出的第二句对她而言,真正有所作用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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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s:

①全是我个人胡诌。

②这段是吵架中的赫敏的心思,不代表本人意见233 本文里请放弃“赫敏完美”的想法,我感觉她在亲密关系里还挺能(不一定无理)取闹的,性格也比较敏感。

③吵架部分见第10章,😂太久了以防你们忘:赫敏最生气的点是罗恩指责她没有在战争中失去家人、牺牲没那么大,所以才能“原谅”马尔福这种食死徒。

④官设。1930年匿名出版的书,其中提及“神圣二十八族”是指到20世纪30年代仍旧是“真正纯血统”的28个英国巫师家族。名单上有数个家族反对这种说法。但并不是所有纯血统家族都在名单里面,如波特家族、普林斯家族。



德拉科:前排吃瓜。

不过他是出于什么心理跟赫敏说这些话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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