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添加蔗糖

【D/Hr 德赫向】MONSTERS 06

水绿色的波纹光影在屋顶轻晃,墨绿的帷幔扬起又垂下,扬起又垂下。

243、244……


——「离我远点!卑鄙的食死徒,我要是你,根本就没脸回霍格沃茨来。」

——「你们不喜欢吗?我看斯莱特林和巨蛴螬挺般配的,都生活在地下,低劣、阴暗又令人作呕。是不是?」

停,停。

245、246、247……


——「…人们更加讨厌彼此了,先生,怎么会这样呢?我们好不容易赢了战争,但好像一切都还是那么糟糕。」

——「没有人能真正赢下一场战争,格兰杰小姐。」

——「那…还能变好吗?就像,没有对立,没有歧视,这是不是太过理想了?」

——「确实非常理想化,不过很值得为之努力,恰好我认为你一直最擅长的就是将理想化为现实。」

停下!

……数到多少了?

算了,这他妈一点用也没有。

德拉科烦躁地把被子拉过头顶,好像这样就能压住他脑子里不停往外冒的繁杂思绪。上一次看表时已经是半夜一点,这又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没办法让大脑安静下来,它总在深夜时变得不受控制,尤其当他白天用过几次封闭术时更甚,那些被他关起来的不管是情绪也好记忆也好,都争抢着要在他试图放松的这几个小时里得以肆虐。

其实今天是不错的一天,他上午喝了一点夹在药品中间,偷偷从家里带来的福灵剂(太可笑了,继六年级毒药之后那个哑炮管理员仍旧对魔药一无所知),尽管父亲为了搞到它们废了不少金钱和功夫,但确实管用,靠福灵剂他们才能在伦敦躲过两个月,德拉科今天也靠它没有遭到任何一个恶咒。所以如果不是格兰杰在校长室搞那些匪夷所思的弯弯绕,他也许今天本不用失眠的。

学生会主席的头衔与他无关了,这当然在意料之中。可格兰杰和麦格、以及墙上那副邓布利多画像进行了一段连魔法部那些激进派都不会想得到的对话,她那天真得可笑的想法,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好意思说出口。这一点从其他校长画像和级长们的表情上也都得到了印证,连波特和红毛都频频交换着受不了的眼神,说真的,她应该去写童话故事,一个巫师、麻瓜、家养小精灵和巨人比邻而居相亲相爱的世界之类的,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

可偏偏格兰杰把第一个目标就瞄准了他,她向那两位格兰芬多出身的校长出言建议让他继续当级长,原因竟然是她觉得这样会显得霍格沃茨校方愿意给「前食死徒」第二次机会,德拉科都不知道该骂她蠢还是怀疑她根本就是想害死自己。

还好,感谢他那罄竹难书的劣迹,这个建议被赫奇帕奇那个新男学生会主席和其他三个学院所有级长强烈反对,最终没被采纳。否则他不一定能在恶咒集火下活过这一个月,那格兰杰还不如直接让他被麦克尼尔索了命算了,救他纯属多此一举。

眼看思绪又开始发散,德拉科赶紧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也许他确实有必要去找一次科尔瓦斯基教授,问问她有没有好的办法让他减轻大脑封闭术带来的副作用①。如果他能有机会单独在校长室和斯内普的画像聊几句大概也会有帮助,斯内普的逝世让他失去了在学校唯一能和自己感同身受的人。他也想给父母写封信问问他们怎么样,顺带诉诉苦。他想发泄怨气,想寻求帮助,想有人来替他摆平所有困扰,不过他知道这些念头等他白天清醒过来就会被抛诸脑后。


在那往后的每一天都平平无奇——对德拉科和其他斯莱特林而言,这指的是一点没什么新意的辱骂,几个虽然讨厌但还不会造成永久损伤的恶咒,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排挤。

也有例外,他确实亲眼看见过格兰杰在课间制止了两个狮子头的臭小子欺负斯莱特林的女孩。但那说到底也就是一年级生之间的小打小闹,这些小孩跟他当年一样,脑子就核桃仁那么点大,其余全是过剩的自我意识。战争和死亡对他们来讲也就是单词而已,感触恐怕还没有家里跑丢一只猫狸子深,只是周围高年级学生间水火不容的气氛带动着他们有样学样。

从这种敌对边缘的小角色下手开始实现「政治理想」,格兰杰可算做了一件有心眼的事(很可能只是凑巧),两个臭小子一看来的是学生会主席,不等她长篇大论立马就灰溜溜跑了,当她把女孩散架的书本恢复如初的时候,女孩那崇拜的小眼神显示格兰杰刚为自己赢得了一位弱小的追随者。

就在这样每日的鸡毛蒜皮里,霍格沃茨的八月很快就来临了。今年的夏天格外炎热,学生们越来越少外出,总是在城堡里闲逛,费尔奇为此忙得不可开交,经常不知道是该先抓在走廊乱施魔法的学生还是在礼堂里飞扫把的。格兰杰和麦克米兰也因此要求级长更多的巡逻,潘西和她的新搭档布雷司几次夜巡都要很晚才会带着抱怨回休息室,而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失眠日复一日地纠缠着他,休息室传来微弱的动静都能驱散他可怜的睡意。德拉科怀疑自己已经快要在午夜的脑袋里把他糟糕透顶的学生生涯重新过完一遍了,每这样想一次,他就越发感觉到霍格沃茨对他而言真是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回忆,甚至他十七年来的人生也都没有什么称得上美好的回忆。他怎么会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了这样。


“…………院吗?”

“什么?”

问题来自从他手里接过魔杖的格兰杰,他们才刚结束一节算术占卜课。他短暂的抬了下眼皮,没能在格兰杰的脸上读出什么情绪,她看起来既不生气也没有挂着她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因为太过出乎意料——之前每次单独和格兰杰交接魔杖,他们都不过是在应付差事——德拉科根本没听见她说的内容,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陌生,他有几天没有开口讲过话了?在所有的人际关系中,他总是发号施令、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个人,除非有事,鲜少有谁会主动找他聊天,如今更是如此。即使是和格兰芬多这三个人,如果不是他想去找麻烦寻开心,他们也是决计不会搭理他的。

“我说——你需要去医院吗?”

这一次德拉科听清了,却更愣了,尽管她的语气十分生硬,这无疑是一句关切的话。

他终于忍不住抬起头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格兰杰的眼睛里当然毫无关切,甚至有一丝不悦,当他们的视线交汇时,她试图用眼神提醒他回答她的问题,这让他顿时感觉如芒在背,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什么?”他移开视线,傻乎乎的又重复了一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格兰杰的耐心似乎瞬间耗尽了,她把魔杖收好,烦躁地吸了一口气,“医院!马尔福!你看起来像个吸血鬼!”

教室除他们外空无一人,格兰杰的声音很大,绝不是一个得体的女士应有的音量,每一个音节都像敲在德拉科的皮肤上,聒噪地划破了包裹着他静默无声的泡沫。

他以为自己本该厌恶的,可是没有,反而是一种久违的感觉沿着血液涌向全身——他如梦初醒般地发觉,他的肺部正在急促地收缩扩张,他的心脏正在强有力地鼓动,他的耳朵还能听到话语,他的喉咙还能发出声音——这个世界仍旧与他有关,他是活着的,理所当然,显而易见,却多么令人兴奋。

等德拉科回过神来,没得到一句回应的格兰杰已经抱起书本准备离开,他仿佛被蛊惑了一样,强烈的想要与人交流的欲望让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舌头。

“我最近都很难睡着。”

梅林啊,他真的没必要和格兰杰讲这些。

她明显也根本不想知道,那有如见到格林迪洛跳华尔兹一样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冻结了至少一分钟,期间格兰杰几次欲言又止,当他就快要忍不住落荒而逃时,她终于还是不太情愿地回答了:“呃,你,你可以找庞弗雷夫人要点无梦酣睡剂和缓和剂,但这些都不能连续多日饮用或者喝太多。如果你想更彻底的接受治疗,我建议去找科尔瓦斯基教授,她应该能帮到你。”

她僵硬的像是在解答一道考试题目,德拉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得从鼻子哼了一声,等着她先走。格兰杰却好像突然被勾起了好奇心,问到:“你为什么失眠?”见他不回答,又说,“是因为过去……过去一年的事吗?”

德拉科觉得奇怪,是什么让她有了这种猜测,而且还猜对了。

“可能吧。”

“你不是真的认同伏地魔的那些想法,对不对?”

听听,这太直接了,怎么会有人如此不懂委婉。他又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她看起来有点激动,棕色的眼眸正以一种他最害怕的方式——迫切、有所求地望着他,德拉科感到和在庄园那天相差无几的压迫感,领带勒得他快要喘不上气,他的背上甚至在冒细汗。更可怕的是,他搞不懂为什么格兰杰会一阵见血的指出他从未与人说过的困扰,他自己至今都还没得出结论。

“可……可能吧。”半响,他含糊地答。

他已经开始后悔刚才没直接让她走人了,他再想和人说话也不该找格兰杰,没有哪个聊天对象会比她更不知道什么叫社交礼仪,她也根本没读懂他想结束话题的背后意思,仍旧咄咄逼人,还想再问什么。

“行了,格兰杰!闭嘴,这不关你的事。”他连忙打断她,转身就走。和一个自己羞辱过六年、敌对过一年的人平等对话,即使只有短短几句,已经让他浑身难受了。


他最终还是去了校医院,倒不是因为格兰杰的建议,而是傍晚的时候他被一个折耳咒击中,疼得要死。不过庞弗雷夫人治好他之后,他还是要了两瓶无梦酣睡剂,紫色的液体沉甸甸的坠在手里让人很有安全感,他心情好了不少,感觉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跑回宿舍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德拉科一路快步沿着楼梯来到地下,在湿滑的石墙间找到那扇隐蔽的石门,念出口令「独角兽」,石门缓缓滑开。

休息室里的景象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印象里这里从没有聚集过那么多人,潘西、高尔、布雷司、达芙妮……大部分五年级以上的学生都在,里里外外围在一起,个个都神情严肃。他的闯入过于突兀,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向他看来,德拉科硬着头皮想绕开他们回宿舍。不管他们在谋划什么,掺和其中都不是明智的选择,尤其当他发现站在人群中心的是拉肖恩·罗齐尔,那个野心大到吞得下整个斯莱特林的混蛋。

“马尔福!嘿,马尔福。”然而他才刚迈开腿,罗齐尔就以一种领袖的姿态冲他装腔作势地说到,“过来加入我们,我们正准备夺回属于斯莱特林的荣光呢。”

德拉科发誓他从他的话里听不出一丝拉拢的意味,反倒全是轻蔑。两年以来罗齐尔一直想证明在斯莱特林他是更有话语权的那个,可惜德拉科只凭借马尔福的姓氏就能处处压制他,如今马尔福家族光环不再,这蠢蛋倒还真把自己当成斯莱特林的老大了,竟然想对他呼来唤去。

他一下来了劲儿,三两大步来到罗齐尔对面,把自己甩在皮沙发上,仰在柔软真皮包裹的海绵靠背上翘起腿,让自己完全放松道:“来吧,说说看。”

和格兰杰完全不同,几乎每个斯莱特林都对谈话对象的措辞和肢体语言极为敏感,德拉科刚才所举成功扭转了别人眼里他和罗齐尔的地位,他满意地看着这位对手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但碍于人多又不好发作。

他们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把其他人晾在一边互相盯了半天,直到潘西看不下去朝他靠近过来:“我们之前在谈论现在的状况,大家都差不多受够那些卑劣手段了。你觉得……噢,你的耳朵是中了咒吗?”她看见了他依然有些皱巴变形的耳朵,顿时激动起来,“看吧!真是一群臭虫!现在不光泥巴种,混血都跟着招摇起来了,走到哪都甩不掉他们,我们是得想想办法,德拉科。”

德拉科扫了一眼其他人,意识到在场的确实都是纯血,大部分来自不高不低的小家族,几个凑在一堆儿,谨慎判断着什么时候该附和或者保留意见。

“你想出来的办法不会是把他们都杀光吧。”他看着罗齐尔。

“斯莱特林不可能再出第二个伏地魔,”罗齐尔这会儿又恢复了装模作样的正经,他的视线离开德拉科,转向周围的人,“但有些咒语只对麻瓜血液有效,像「麻瓜驱逐咒」,如果能研究明白这背后的原理,就能发明一种新的魔咒,让泥巴种们不能再用魔法,滚出巫师世界。”

德拉科觉得想笑,怎么短短十天内,身边竟接连出现两个做白日梦的人,做梦内容还完全相反,不知道圣母·格兰杰如果在这里听到罗齐尔的发言会做何感想。

看见周围同学的交头接耳,罗齐尔又站得更直,好像在发表什么演讲:“这就是为什么我叫大家来,纯血统意味着更纯粹的魔法力量,如果我们肯合作,发明魔咒一定不在话下——”

休息室里的议论声更大了,他停下来思考了片刻,换了个方式,“听我说。几百年来,麻瓜和泥巴种带给我们的麻烦已经太多了,巫师步步退让,结果却把自己逼的只能躲在一隅之地。如今战争之后,纯血家族反而处处要看他们脸色,或许再过十年就要变成我们对泥巴种们低声下气,我们都知道这很可能发生——如果能有一个咒语可以让他们不能再玷污魔法,对巫师和麻瓜都好……对不对?②”


人群安静了下来,德拉科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开始认真考虑罗齐尔的提议了,那听起来确实很有说服力。即使他看不起罗齐尔,也不得不承认他在如何用话术拉拢人心方面一直有出色的天赋。纯血统家族的多数人并没有明确的立场,从不公开谈论血统的优劣,甚至可能表现亲和,但这当然不代表他们愿意接纳麻瓜逐步侵蚀自己的利益,谈及这些,才会真正收获他们的支持。

“我们需要做什么,只是从图书馆查查资料吗?”

果不其然,有人已经开始试探。

“十分欢迎,有任何想法和发现都可以告诉我。我也非常支持大家反击恶咒,如果有必要,三五个人互相帮衬也是很好的选择。”罗齐尔兴奋地嚷着,“还有谁要加入?”

有一个人带头,而且看起来没什么危险,越来越多的人举起了手,不过也有几个女生偷偷溜回了宿舍。德拉科站起身,很不高兴地看见潘西拖着布雷司打算过去,西奥多则独自远远的坐在角落,好像这的一切都和他没关系。

“德拉科,你不来吗?”潘西小心地问到。

“我不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她惊讶地说:“怎么会,这简直是我七年来听说的最有意义的事了!我们可能挽回二十八圣族的地位!”

“就凭一群学生?他们中有几个会用「麻瓜驱逐咒」?”德拉科不屑地说,他不可控制地想到了布巴吉教授悬浮在庄园长桌上的样子,以及在那之后他亲眼目睹的食死徒们虐杀麻瓜出身巫师的场景,他们几乎试遍了各种没机会用的黑魔法,“何况事实就是,它们无法被区分,巫师的血、麻瓜的血,都一样……不然如果真的能有这么一个魔法,你觉得黑魔王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才能找出那些麻瓜出身的巫师。潘西,我说过不要做出头的……”

“德拉科?”潘西睁大双眼,指着周围攒动的人,她和布雷司看他的眼神都好像在看陌生人,“「都一样」,你在说什么——看看吧,现在谁才是出头的人!说真的,自从今年开始,你就变得像个怪胎。”

她赌气离开,布雷司多瞥了他一眼,“你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马尔福吗?”他低声丢下一句,也跟着走了。

德拉科没再说话,也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说话。

他一年间所经历的事情已经让他和旧时身边的人拉开了太远距离。

疲惫感就像黑湖的水一样沉重地倾覆在他的头顶,学生们此刻嘈杂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无声的泡沫似乎又困住了他,试图将他与周遭剥离。

他在口袋里摸到无梦酣睡剂,逃命般地赶回宿舍一口喝掉,坠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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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s:

①只是德拉科自己主观认为的副作用。

②其实很扯,但考虑到他们才17、18岁,我感觉这像是那个年龄能想到的自以为厉害的中二谋划hhhhh 赫敏众生平等的想法也没好哪去。而德拉科在六年级火车上就说出过“高升”这种词,再加上个人阅历在那放着,我认为他在这些方面比同龄人是要看得更成熟点的。


这章努力想表现德拉科一段时期里矛盾、纠结、自我拉扯的心境(witch 我认为在战后一定会发生过),为他积攒一个爆发的点,结果写得想起自己很多经历,那种没人能理解没人可诉说的感觉,emo了…文笔有限,不知道有没有传达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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